一阵风吹过,卷起地上不少砂石。
博士轻轻地把绿漆铁门合住,敲了敲塞在右耳的耳麦,耳麦并没有任何回音。微微皱着眉,博士望着眼前深邃的黑暗。远方冒出米粒般大小的光芒,幽蓝的光在博士的眼瞳中放大,最终,停在博士头上幽蓝的汽灯上。
博士叹了口气,又一次敲了敲耳麦。这次倒传出些噼里啪啦的杂音,仿佛听懂了这些杂音,博士开口说道:“二十四小时内五次断能,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。”
杂音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中性化平淡的嗓音:“动力炉运转出现问题,余烬已将三个输能管堵塞,能源转换装置金属中心磨损严重,整修部件已经告罄。”
博士的眼瞳放大,呼吸猛地一窒。下一瞬,又恢复正常。
“是吗,已经到这种境地了吗。”博士瘫坐在地,背靠着绿漆铁门,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汽灯。片刻,又双手撑地猛一用力站了起来,博士向着走廊深处走去。
寂静的长廊,会不时传出汽灯嘶嘶的响声。回荡在长廊的脚步声掩盖着轻微的话语声,不过最后交织在走廊尽头的绿漆铁门处,依稀地可以听到:
“终于,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吗。”
介于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,往常这里只有静谧。在人类逃离这片星系后,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。而现在,终于有什么东西打破了这片平静。一条亮丽的光尾从遥远的宇宙深处划来,冲入这片太阳系的小行星带中,这里密布的碎石掩盖了一切。不过光尾并没有消失,依旧向着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划去。这亘古不变的被时间遗忘的角落,终于也变得不再沉默。
幽蓝的汽灯又一次熄灭,博士静静地盯着蜡烛的烛焰。火光也是忽明忽暗的,隐隐给人一种跳动的感觉。博士端起玻璃桌面上的高脚杯,轻酌一口琥珀色的液体。将高脚杯轻轻放下,博士又一次敲敲耳麦,这次耳麦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,仿佛死一般的寂静。博士的心情没有变化,仿佛并没有理会这一切。
“你说,蜡烛的光是什么颜色?是黄色?是蓝色?”
博士再次端起高脚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但是为什么,我看不到烛焰的颜色?”
博士低声喃喃着,并没有人回答。
“或者,没有颜色吗。”
博士又一次端起高脚杯,却将剩余的浊液倒在跳动的烛焰上,烛焰熄灭了。
毫无光亮的房间里,回荡着博士的低语:
“又是假酒吗。”
母星的荒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狂风,总是夹杂着无数的砂尘。砂石砸在舰机的金属外壳上,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响。荒原的大地,沉寂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呢?是命运还是未来,或者两者都不是呢?
博士端坐在玻璃桌旁,仔细地翻阅着一沓散发着墨香的打印纸。他的右手挑卷着打印纸的边角,左手食指不断敲打着玻璃桌面。就这么看了一段时间,博士将那沓打印纸扔在玻璃桌面上,然后站起身来,博士反手将背后的金属门旋开。
门外是偏暗的走廊,一个银色金属圆柱体从走廊深处飞来。空气中翻卷着细微的气流,直到银色金属圆柱体稳稳地停在玻璃桌面上。翻卷的气浪将打印纸四散吹去,金属圆柱体也将它的上半身转过来。幽蓝的三角指示灯像极了走廊的汽灯,给人一股隐隐发寒的感觉。
博士反手将门关住,直直地盯着金属圆柱体幽蓝的三角指示灯,金属圆柱体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
“卡卡,你已经迟到了。”
“我想我并没有迟到,在博士开门时我就已经在门外等待五分钟了。”
从银白色的金属圆柱体内部传来声音,那三角状的指示灯也忽明忽暗。
“哦。”
博士皱了皱眉,
“这么说来,应该是没有开门的我的错了。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博士的眉头跳了跳。
“暂且不提这事,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向我报告。”
“八小时前,大气圈内出现未知舰船,详细资料博士刚刚已经过目。并且,于十二小时前动力炉发生的故障已经修复,动力炉勉强可以运转。”
“还有吗?”
博士的脸色没有变化,语气也没有变化,但卡卡知道博士已经生气了。
“十分抱歉,未知舰船一事没有及时报告,但是……”
博士摆摆手,打断卡卡的话,
“那些小事怎么都无所谓,为什么这次你给我的酒还是假酒。”
卡卡一滞,并没有任何回应。
博士脱下身上的白大褂,叠了叠,随意搭在金属座椅的靠背上。随后,博士再次旋开门,向门外走去。
“十五分钟后,在机库会合,这次可别迟到了。”
“可,但是博士,你真得要去吗?毕竟也没有任何要去的理由。”
卡卡从玻璃桌面上浮起,桌面上仅存的几张打印纸也都被吹散。
“不是‘你’,是‘我们’才对,仅仅是单纯地找点酒罢了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博士并没有回头,只是摆摆手,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了。
“是吗,单纯地找点酒吗,真有博士的风格,不过去运输舰船去找酒,听起来也算合情合理,不过……算了。”
卡卡三角状的指示灯变为绿色,也朝着门外飞去。
四散而去的打印纸,层层遮盖下露出了唯一的字迹。
“……舰机类型:乘务……
……检测出生命反应……
……预计落点:斯塔区……
……预计时间:毁灭后八年,9月30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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